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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悅讀書] 中國上古神話中的生死觀——以“顓頊死即復蘇”神話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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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表于 2021-3-1 09:48:0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IP:江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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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中國上古神話中的生死觀——以“顓頊死即復蘇”神話為例

和悅讀書  今天
摘要

中國上古神話中有不少神話隱含著對生死觀念的探究,精衛(wèi)填海、杜宇啼血、丹朱化鳥無不如此。在《山海經》中有一段“顓頊死即復蘇”的文字,這則神話因“蛇魚相化”而引人注目。蛇與魚的意象在上古神話中頻繁出現,二者同屬陰,都代表了“生命延續(xù)”的含義!吧摺币云渖衩匦、致死性和生殖含義象征了“死亡與再生”,“魚”則因其強大的繁衍能力被賦予了“重生”的寓意。這一類變形神話表現出了原始人類對于生命與死亡的最初認識,并將這種情感與認識通過隱喻的手法表達出來,以“靈魂不滅”的方式達到人與萬物相融,以“形態(tài)多變”的方式宣告生命的永恒,以“死生交替”的方式對抗死亡的降臨。而這種非邏輯的原始混沌的認識正是原始人類最早產生的生死觀念。

關鍵詞

神話;生死觀;顓頊;死即復蘇;靈魂不滅

神話是一個民族的文化基石,生活在不同地理環(huán)境中的族群對外部世界的認識正是通過神話漸次展示出來的。認識一個族群的神話特征可以幫助我們解析該族群的文化特征,幫助我們認識該族群的思想文化之發(fā)展起點。從這一角度而言,對于神話特征的探討則具備了深刻的文化和歷史價值。

“神話乃是一種自然現象,是對自然的斗爭,以及社會生活在廣大的藝術概括中的反映”,它承載了先民對于當時的社會形態(tài)與自然現象復雜而原始的認知,其中復生神話則通過“物化、變形”這一手段,被賦予了初民們針對未知現象的自我解釋、判斷以及情感上的美好愿望。

卡西爾在《人論》中提到:“各不同領域間的界限并不是不能逾越的柵欄,而是流動不定的。在不同的生命領域之間絕沒有特別的差異。沒有什么東西具有一種限定不變的靜止形態(tài)。由于一種突如其來的變形,一切事物都可以轉化為一切事物。如果神話世界有什么典型特點和突出特性的話,如果它有什么支配它的法則的話,那就是這種變形的法則。”在《山海經》中,相當一部分神話遵循了這一法則,例如我們所熟知的“夸父逐日”“精衛(wèi)填!薄靶烫煳韪善荨薄胺伺畫z”等等;這些神話在變形的過程中傳遞出一種“死而復生”的觀念,即物態(tài)的消亡并不意味著生命的終止,而是生命的再一次重生。

生與死是生命的兩種形態(tài),生死問題是人類最為關心的問題,沒有一個人可以回避,每一個人對于生死都要給出自己的答案,由此生死觀念成為人類最為基礎的一項文化心理構成。在研究神話之時,原始人的生死觀理應引起我們的重視。而我們所要研究的“顓頊化魚婦”——“蛇化魚”的現象便是其中的一例。


一、“顓頊死即復蘇”之神話

在《山海經》中記載了眾多中國上古神話,其中復蘇變形神話在眾多神話中大放異彩。特別是在《山海經·大荒西經》有云:“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復蘇。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蛇乃化為魚,是為魚婦。顓頊死即復蘇!贝笠馐钦f魚婦是顓頊死而復生后變化而成的,大風自北邊吹來,海水奔流,蛇正轉化為魚的時候,已經死去的顓頊趁著蛇、魚這二者之間的轉化尚未定型,托生到魚的軀體中,成為“魚婦”。對于這一神話歷來有很多理解,而其中“顓頊死即復蘇”這一內容尤為令人難以理解,以至于自古以來未有通泰之解。郭璞注之為:“《淮南子》曰:‘后稷龍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中為魚!w謂此也!痹诖斯弦暋昂箴ⅰ睘椤邦呿湣,以后代之神話釋前代之神話,除非其有其他依據,否則這一解釋不免給人以牽強之感。近人袁軻引郭璞注然后加案語說:“郭注引《淮南子·墜形篇》文。今本云:‘后稷垅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半魚在其間!使埉敒檑,中當為半,并字形之訛也。宋本、明藏本中正作半。據經文之意,魚婦當即顓頊之所化。其所以稱為‘魚婦’者,或以其因風起泉涌、蛇為魚之機,得魚與之合體而復蘇,半體仍為人軀,半體已化為魚,故稱‘魚婦’也。后稷死復蘇,亦稱‘其半魚在其間’,知古固有此類奇聞異說流播民間也!比~舒憲則認為,這一則神話屬于北方系太陽神話,且是冬天的太陽,“是以太陽夕落朝出的自然現象為基礎的”。諸說雖不乏給人以啟迪之處,但是對于顓頊死而復生中“物化”以及“人神關系”缺乏認識與關注,同時對于這則神話的含義似乎也并沒有能夠給出全面的解釋。

原始人類對于死亡是無法理解的,他們并不知死亡為何物,直到生命意識的覺醒。王鐘陵先生提出原始人類大致沿著四條路徑來克服和超越死亡:一借助于自然邏輯引入人類生命意識,作出死亡——復活的擬構;二是在圖騰觀念中,以圖騰之綿長延續(xù)、以祖先在子孫身上的復活,克服個體死亡,三是以化生觀念為基礎,將死解釋為轉形,亦即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式;四是靈魂的不朽與轉世。

在“顓頊死即復蘇”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其中一個步驟是“蛇乃化為魚”。蛇與魚在今人看來完全是風馬牛不相接,為何在此這兩個意向被聯(lián)系到一起?二者之間是否有共通點?其中一點非常明確,就是“蛇”和“魚”作為《山海經》中出現頻繁的兩個意象,其背后代表的含義一定映射了先民們對于“生”與“死”最初的思考和認識。但顓頊化魚婦的過程為什么必然是“蛇魚之化”,“蛇”和“魚”背后的象征意義為何?蛇向魚的轉變是否意味著早期初民們相信生命可以“死而復生”,可以由此物轉入彼物,靈魂可以跨越物種之間的差異而暢行無阻?這些正是我們要進一步探索的地方。

二、蛇魚之變及其文化內涵

蛇這一意象在《山海經》中出現極其頻繁,據《〈山海經〉中蛇底傳說》一文統(tǒng)計,《山海經》中提到蛇的地方共有70處,泛述大蛇、怪蛇的則有13處!段魃浇洝分谐霈F的“見之則天下大旱”的肥遺;《中山經》中“人面,豺身,鳥翼,音如叱呼”“見則其邑大水”的化蛇;《海內南經》中“食象三歲出其骨”的巴蛇,等等。在中國古代,蛇的分布極其普遍,《韓非子》中亦有“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民不勝禽獸蟲蛇”的記載。在楊利慧先生的《女媧溯源》一書中,也提到“上古時代人民草居患蛇,所以在交往寒暄時,常彼此詢問一句‘無它乎’?”《說文解字》中對“它”的解釋是“從蟲而長,象冤曲垂尾形,上古草居患它,故相問‘無它乎?’”。上古時期先民為了便于獲取生活及生產資料,大抵擇水而居,而蛇亦多生活于水草豐茂之處,由此勢必會造成有蛇經常闖入人類的生存空間并對人的生命造成威脅的情況。

由于蛇類對人類生命具有強烈的危險性,加之《山海經》成書時代正是初民們由原始社會向文明社會過渡這一特殊時期,初民們對這樣危險的物種處于一種既了解又不能完全了解的狀態(tài),因此他們發(fā)現對這一現象無法理解和解釋的時候,勢必產生各式各樣的猜測。正是這種充滿野性的想象和原始認知水平使得《山海經》內的蛇被賦予了諸多奇妙的形態(tài)與作用,使得這些蛇的出現被人為地披上神秘的面紗。

在《山海經》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怪蛇和大蛇們并非只有體型怪異,它們還可以預示兇吉。如化蛇的“見之則邑大水”,肥遺的“見之則天下大旱”,盡管有些蛇也有吉祥之處,例如巴蛇的“君子服之無心痛之疾”,但大多數怪蛇的出現帶來的都是災禍之象。我們的先民對蛇既畏且敬,在與這些猛禽野獸長久的相處過程中,對其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當先民發(fā)現其具有我們所沒有的能力之時,抑或為了減少對其恐怖之心,逐漸生成了將它們當做神靈來崇拜的心理及行為,先民們試圖借助蛇的力量和眼睛來應對現實生活中無法理解和無可法解釋的自然現象,由此便形成了對于蛇的崇拜——蛇圖騰就此出現。


如果說這些大蛇、怪蛇的形象記載是基于初民們對于蛇的敬畏之心,那《山海經》中出現的不少“人首蛇身”形象的神靈就更能反映出這個問題,以下略舉幾例:

《山海經·大荒北經》:“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

《山海經·大荒西經》郭璞注:“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

《山海經·大荒北經》:“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環(huán),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為源澤,不辛乃苦,百獸莫能處。禹湮洪水,殺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臺,在昆侖之北!

上述這些神靈雖然兼有人的外貌,但更多情況下明顯帶有蛇這一動物性特征。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提到“在半人半獸型的人首蛇身神以前,必有一個全獸型的蛇神階段”,在初民們創(chuàng)造出半人半獸型的神靈并加以崇拜之前,蛇本身必然會被當作“神靈”的一種而予以精神上的敬畏與寄托。女媧作為典型的“人首蛇身”形態(tài)的神靈,她留下來最為膾炙人口的傳說便是“以土造人”,她與另一位著名的人首蛇身神靈——伏羲,常在各類壁畫中以蛇尾相纏的姿態(tài)出現。王小盾在《四神的起源和體系形成》一書中提到:“蛇圖騰之所以能廣泛流行,這同蛇的一些特殊生理品質是有很大關系的……蛇有很強的生命力,善于繁殖……古人把蛇敬為神靈,有‘蛇吞象’,‘蛇九首’,‘蛇化為龍’,‘蛇無足而飛’等傳說。這些傳說所包含的最重要的一種看法是:蛇是不死的動物,是善于變化、具有再生力量的動物,因此是性能力的象征!迸畫z和伏羲在中國神話傳說上一直被認為是人類之始祖,其神性上所包含的生殖意義與蛇強大的繁衍能力不無關系。

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提到:“同一圖騰的分子都自認為是這圖騰的子孫。如果圖騰是一種動物,他們就認定那動物為他們的祖先,于是他們自己全團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是那種動物了。”上古時期初民們生存環(huán)境惡劣,他們將人類始祖女媧想象為人首蛇身的形象,亦是將自己看作蛇的子民,希望自己能夠如蛇一樣多子多孫,使種族能夠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得以生存。

而另一部分具有半人半蛇特性的神靈,基本皆與“山神”或“水神”有關,例如“人面蛇身朱發(fā)”的共工,“人面蛇身而赤”的燭九陰,《北山經》中也提到,“凡北次二經之首,自管涔之山至于敦題之山,五千六百九十里。其神皆蛇身人面”。由此可以看出,這些帶有蛇特征的神靈形象都與水和山息息相關。上古初民們認為“萬物有靈”,山川草木皆有靈性,而從山水中化生而出的“山神”與“水神”,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蛇的特性,這與蛇喜居山林、潮濕之地是緊密相關的。

蛇作為《山海經》中出現頻繁的一類意象,它被先民們賦予了神秘性和操控生死的能力。蛇性屬陰,其強大的生殖力也被認為是“再生不死”的代表。蛇的出現最早引起了上古先民們對于生命和死亡的思考,它既象征了災禍與死亡的到來,又代表了再生的意義。

魚在中國古代的詩文民歌中常以“隱語”的方式出現。王孝廉在《水與水神》一書中指出:“神話與詩都有隱喻……神話的隱喻通常是把人(或動物)的特性和環(huán)境寄托在自然現象的過程里……神話的隱喻是被當做現實性的存在物而信仰著,并且不會成為其他目的的手段!痹谏裨捴校贼~為性的隱喻是世界上許多民族共有的情形,A.Morail Daninos在《性關系的歷史》中提到,初期的基督教徒就是以魚為性的象征,西亞、古希臘等也以魚隱喻生殖力和性。在中國古代神話里,“人類最早作為性的象征的是水,最早的生命象征是海,海中和河中的魚游上游下,使人想起了性行為,所以被用來隱喻生命與性”。聞一多先生在《說魚》中指出:“用魚來象征配偶,這除了它的繁殖功能,似乎沒有更好的解釋……在原始人類的觀念里,婚姻是人生第一大事,而傳種是婚姻的唯一目的……魚是繁殖力最強的一種生物,所以在古代,把一個人比作魚,在某一意義上,差不多就等于恭維他是最好的人!


而在《山海經》中,除了上述提到的“顓頊化魚婦”,在《南山經》中也有一則這樣的記載:“又東三百里柢山。多水,無草木。有魚焉,其狀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復生。食之無腫疾。”結合鯥魚的“冬死而夏生”與顓頊復生過程中“蛇乃化為魚”的現象,可以說明魚在中國古代被視為一種具有神秘再生力的、不死且多變的神圣動物。

王孝廉指出:“古代再生和不死的信仰都是和性相結合的,這種結合產生了以魚、月亮、蛇、水等再生的神話隱喻!濒~和蛇作為兩種以生殖能力見長的動物,在上古時期自然而然地受初民們崇拜,魚因其性的隱喻而被賦予了再生的意義,這一點和蛇在繁殖力上的隱喻是相通的。

蛇魚之化毫無疑問在此處象征著一種“死而復生”“死即復生”的過程。在“顓頊化魚婦”這一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出顓頊“死即復蘇”而形成的魚婦是一種蛇和魚的結合。袁珂先生在《中國神話傳說》中談到:“……當大風從北方吹來,地下的泉水因為風吹而漲溢出地面的時候,蛇就會變化作魚,那死了的顓頊,就趁著蛇化為魚的機會,附在魚的身上,死而復活。復活的顓頊,他的身體半面是人,半面是魚。這種奇怪的生物,叫作‘魚婦’。”袁珂先生明確了顓頊最后是作為“魚”而復活的,顓頊經由“北道風來,天乃大水泉”的過程轉變?yōu)橹厣饬x的魚,實則就隱喻著生命從生走向死、又由死向生的一個過程。摩爾根以及其他許多民族學學者都認為,原始人“認為自己死后就會返回原型,仍變成熊、鹿之類”。在原始人的意識中,死亡等同于回老家,所有死亡的親人都會以本部落所信仰的圖騰的形式生活在另一個界面的世界里。

但顓頊之復蘇為何會以蛇魚之化的形式表現出來呢?據《國語·周語下》記載,周景王問鐘律于伶州鳩,伶州鳩答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量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另在《淮南子·天文訓》也有著類似的記載:北方水也。其帝顓頊,其佐玄冥,執(zhí)權而治冬。其神為辰星,其獸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在這兩段文字中明確指出了顓頊為北方之天帝,主司大水。蛇魚均為水中之生物,且在原始人類的認識之中,蛇魚均為可以復蘇之物種,則顓頊復蘇表現為蛇魚之化這一形式就有其合理性與必然性。所以,顓頊復蘇不會是禽類到魚類的轉化,也不會是蛇類到其他物種的轉化。顓頊即代表了“死亡與重生”的蛇,而死去的蛇借由水復蘇后,重生的軀體便化作水中能夠生存下去的、代表“生命”意義的魚。這個必然的轉化,也反映出原始初民們認為生命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是必然的。外在的軀體可以發(fā)生轉變,生命卻是循環(huán)往復,輪回不止,死亡與重生脫離了外物的限制,在不斷的“死去—重生”這一過程中得到永恒。

三、“顓頊死即復蘇”中的生死觀

由于遠古時期社會環(huán)境及認知水平的限制,先民們在遇到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時,大抵會自覺或不自覺通過“對夢境或幻覺的回憶來理解,產生靈魂可以脫離肉體而獨立存在的意識”,從而萌發(fā)出“萬物有靈”“靈魂不滅”等認識,并據此認為世間萬物皆有靈魂,不管是一顆樹還是一塊石頭,都和人類一樣有其自身的思維和感知其他外物的能力,認為宇宙間的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獨立的靈魂,而每一個靈魂之間又能相互感應相通,并以此為路徑進而達到生命體的相互轉化、生與死的相互貫通。

夸父逐日、精衛(wèi)填海,這些神話所表現的都是個體生命一旦結束立即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態(tài)的過程。所以,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終點,肉體可能會泯滅而靈魂不滅,靈魂可以轉化成另一種生命形態(tài)獲得新生,并由此取得永生。故生命在這些神話中是流動的,而非靜止不變的,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結束,而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生命在無限次變形重生中獲得永恒,死與生之間并無界限可言,它們同靈魂本身一樣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在《楚辭·天問》中也有著類似靈禽死而復生的神話。“天式縱橫,陽離爰死?大鳥何鳴?夫焉喪厥體?”這里說的是一個鳥在火中復生的神話。這四句話很有可能隱含著一個類似鳳凰涅槃的中國神話!洞呵锟籽輬D》云:“鳳,火精也。”從這一注釋上我們不難看出中國上古必定有著火化為鳥或者鳥借火得以重生的神話。

原始人類真誠的相信萬物有靈,并以此作為審視世界的準則!叭f物有靈”使得某些看似不合常理的變形神話中物種與物種之間的界限能夠被打破,人可以變成鳥,蛇可以變成魚,生命體可以變?yōu)榉巧w,非生命體亦可以變?yōu)樯w。如大禹與涂山氏的神話中,涂山女最終變?yōu)榱艘粔K石頭。故在原始人類看來這個充滿蒼莽氣息的宇內,眾生一律平等,所有的生命都自由而生機勃勃地流動著,它們殊途同歸。

萬物有靈論不僅存在于《山海經》的神話中,在先秦時期的其他典籍里也有相似的記載,如《莊子》中的“鯤鵬之化”“莊周化蝶”等,這些變形神話的共通之處在于相信世間萬物皆有靈魂,靈魂與靈魂之間可以相互交通!拔覀兿嘈,諸如神話傳說、志怪故事之類的文學作品,在貌似荒誕或杜撰的背后,必然有一個真實的觀念或禮俗作為理論支撐,那些光怪陸離的虛構和想象卻也真實展現了社會民眾的內心渴望和理想信念。”既然人與自然萬物都是這個宇宙的一份子,生命所屬同源,那么不管形態(tài)如何差異,任何生命最終都可以融為一體、相互轉化。因為這種變化,靈魂擺脫了肉體的束縛,生命得以在一次又一次的轉變中延續(xù)下去。


在“顓頊死即復蘇”的神話中除了表現出萬物有靈的觀點之外,同時也表現了生死循環(huán)、死生交替的觀點。在“死即復蘇”這一狀態(tài)下,生與死不再是兩條平行線,而是首尾咬合自成體系的生命循環(huán)系統(tǒng)。原始人類對于自然和自身的認識莫不來源于觀察,自然界特別是季節(jié)的交替變化,當給予原始人類很大的沖擊。春天到來風和景麗、百草豐茂,枯枝發(fā)芽、荒野新裝、昆蟲吟哦、鳥類飛鳶,夏去秋來則是由盛轉衰,冬天則是滿目蕭條。這樣一個時間循環(huán)往復的觀念,是上古初民們觀察總結出的結論。再加上太陽每日的東升西落,月亮的圓缺變化以及歲月交替,這些不斷循環(huán)出現的自然現象,使得先民們認為世間萬物莫不是處于生死節(jié)奏之中——從興盛走向衰亡,又從衰亡走向興盛。所有的宇宙間的生命都遵循時間的基本法,因此初民們根據這樣的規(guī)律得出結論——生死也是往復循環(huán)的。既然世間萬物可以輪轉互替,那人的生命為什么不能死后再生呢?自然的邏輯自然地被引入到對生命的理解之中了,以至于屈原發(fā)出了“夜光何德,死則又育”的發(fā)問。

“顓頊死即復蘇”的變形神話不僅體現不同生命體或非生命體在形態(tài)上能夠任意變換,同時也打破了時空上的局限。死亡原本該是時間的終點,代表了“停止”,然而在這則神話中,死亡也沒有辦法阻止生命的流動,生死循環(huán)使得初民們將靈魂從時空限制中抽離出來,避免了“死亡就是生命終點、死亡就是時間的終點”的說法,在這里,死亡成為重生的前奏,生命由此得以延續(xù)。

同時,生死循環(huán)的時間觀也流露出上古初民們對生命熱忱的投入。在他們的意識觀念中,即使肉體消亡,靈魂也不會消亡,生命不存在絕望的“盡頭”,有的只是一段嶄新的、充滿生機的“開始”。消亡的個體,因為“死亡”的緣故而重新獲得新生,就如死而復生的顓頊,溺水而亡卻化為精衛(wèi)鳥的女娃。生死循環(huán)的情節(jié)隱喻著時間的交替,再生的意義是為了拋去舊的時間段中彌留下來的不詳之意而選擇用一種純白的、積極的姿態(tài)來迎接未來。新生的意義就在于“新”,舊為新所替,死為生所換,死亡成為了重生的契機,將生命帶往另一片純凈的樂土。

循環(huán)的時間觀念化解了死亡,打破了生死之間的界限。在原始初民的眼中,所有的個體都是“活”的,都是流動的,通過變形來延續(xù)生命,它們遵循著生死相替規(guī)律,在這個共出同源的宇宙中將生命生生不息地傳遞下去。

恩斯特·卡西爾認為,原始人“對生命的不可毀滅的統(tǒng)一性的感情是如此強烈如此不可動搖,以致到了否定和蔑視死亡者事實的地步。在原始思維中,死亡絕對沒有被看出是服從一般法則的一種自然現象。它的發(fā)生并不是必然的而是偶然的,是取決于個別的和偶然的原因,是巫術、魔法或其他人的不利影響所導致的!欠N認為人就其本性和本質而言是終有一死的概念,看來是與神話思維和原始宗教思想完全相斥的”。大量的事實都可以證明卡西爾對于原始人類生死觀的觀點是錯誤的,在這里卡西爾將生死觀念和生死界限相混淆,原始人類有生死觀念,但在他們的認識中生死之間的界限是可以跨越的,生與死相互交織在一起,故此,顓頊才有可能“死即復蘇”。

對死亡的抗爭。在原始人看來,死亡等同于黑暗降臨,是一件非常令人恐怖的事,但即使這樣在“顓頊死即復蘇”這則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到“死亡”一詞并沒有被刻意回避。“顓頊死即復蘇”,明確地說明了顓頊經歷了死亡。在這一神話中,原始人為擺脫時間對于生命的限制,當死亡并不意味著死亡的時候,生命就在這種無窮的變形之中獲得了永生。然而,擺脫時間限制并不等同于消極地否定死亡、逃避死亡,相反這是一種積極的抗爭,因為敢于直面死亡,并試圖反抗它,甚至為了重生而主動迎接死亡。盤古開天辟地這則神話正是一個絕好的例證。

袁珂先生在《中國神話傳說》中寫道:“在原始公社制度下雖然沒有人對人的剝削,但原始人卻是自然的奴隸。他們被貧困和生存斗爭的困難所壓倒,起初還沒有脫離周圍的自然界……為了戰(zhàn)勝這些困難,所以他們一再用激情而振奮的調子唱出了關于勞動和勞動英雄的贊歌!痹谥T多的變形神話里,不管是顓頊化魚婦、女娃化精衛(wèi)、夸父之杖化鄧林等等,這些神話都沒有回避死亡。正是有了“死亡”,才有了后續(xù)的“重生”。死亡固然不可避免,但初民們卻沒有選擇消極回避、避而不談,相反他們坦蕩地直面死亡,創(chuàng)造了各類變形神話,塑造出一個個經歷死亡又重獲新生的英雄,反抗死亡對生命本身的壓迫。

而原始人類選擇反抗死亡的方式,就是將生命以另外一種形態(tài)延續(xù)下去。他們堅信“靈魂不滅”,對死生相替抱有虔誠的信念,盡管他們并不能準確地認識何謂生何謂死,對生死尚處于一知半解之中,但出于對死亡的恐懼與不甘,他們選擇直面抗爭,以神話來表達自己的愿望,生命不再是一個單向且不可逆的過程,萬物有靈使得靈魂擺脫軀殼的限制成為可能,于是原始人在保持靈魂不滅的前提下,通過死生交替不斷的變形,為自己爭取到了永生。

擺脫死亡,讓生命成為不朽,這是原始人類對于自我命運的抗爭。將生命變形是原始人類在與自然斗爭的過程中萌發(fā)出的最初的生命意識,這種生命意識單純而質樸,卻充滿了不屈不撓的抗爭力量。初民們拒絕死亡,卻不回避死亡,他們以生死循環(huán)的信仰開啟了對生命這個永恒母題最初的思考,以神話的方式表達出他們對生死的自我感知與認識。

四、結語

杜爾海姆指出:“不是自然,而是社會才是神話的原型。神話的所有基本主旨都是人的社會生活的投影。”透過歷史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到在上古時期我們的先人就已經開始對抗死亡。上古時期生存條件惡劣,《淮南子·覽冥訓》中記載有: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碧毂赖亓、大火洪水猛獸橫行于天下,原始人類從生到死只在朝暮之間,這其實正反映了原始人類對于死亡的超常恐懼與抵制。而為了克服這一恐懼,原始人類必須給自己找到克服死亡的方法,于是與生死相關的各類創(chuàng)生、創(chuàng)世神話就成為原始人類解決生死矛盾的一個路徑。

原始人類的生死觀就其基調而言是沉重而悲哀的,如盤古開天辟地之后,生化為萬物;夸父逐日,近日口渴而死,死后其杖化為鄧林;精衛(wèi)填海,死而不歇。但悲哀中又有著超越,是與死亡相抗爭的偉大幻想曲。原始人類對于生命的感悟是感性的,他們以自己所聽、所看、所想來把握自然、把握生死,而不是以理性來把握。

而“顓頊死即復蘇”這則神話在沉重的基調上又有其獨特的瑰麗奇妙之處。蛇和魚,這兩種看似并無關聯(lián)的生命體正因為它們的特性被原始人類賦予了一些特殊的含義。在這樣一種奇妙的過程中,生命擺脫了形態(tài)上的限制,以靈魂不滅這一特征得到了永生,將生命的不可逆即單向的“由生到死”變?yōu)樗郎惶娴摹吧姥h(huán)”。原始人類以其特有的混沌而蒼莽的思維方式,對生死問題提出了最初的思考,他們恐懼死亡,拒絕死亡,卻沒有放棄對于生命的熱忱之心,并以抗爭的方式創(chuàng)造了眾多神奇多彩的變形神話。

盡管直至今天,有關死觀的問題都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定論,然而從先民們豐富質樸的想象和感知中,我們亦能窺得幾分生命的奇妙。

(注釋從略,詳見原刊)
文章來源:民俗學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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