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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培光·讀書命作者: 趙培光
年輕時,誰都想奔個好前程。奔著奔著,發(fā)白了,臉黑了,身體也縮了。不遠處,橫亙一條退休線。低眉順眼間,虛名浮利云煙事,沒剩下什么了。
鏡子里的自己,昨是今非,一派老模樣。
老模樣更好。老到連社會都不計較了,則可以躲在小屋里心安理得地讀書了。這,固然是個沒作為的晚景。一介書生,老有所樂,要什么作為。肯荣t于謙有言:“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庇懽约旱臍g喜,最好了!
其實,懂事以后,就沒斷了討自己的歡喜。
生命洗禮中,令我歡喜的主要方式是讀書。如此說,有自吹自擂之嫌,好像我多么風雅似的。不,我起初的讀書跟風雅不沾邊兒。家里有破舊的《紅巖》、《紅日》、《烈火金剛》、《野火春風斗古城》等等,我覺著好玩就一遍兩遍三遍地讀。比較用心讀完的是《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和《紅色娘子軍》。當時,正值革命樣板戲在影院里如火如荼地上演,我感到幸運,是父親特意買給幾個孩子的。
尤其感到幸運的是,我下鄉(xiāng)后,很快跟一個被遣返務(wù)農(nóng)的老大學生結(jié)識。他見我喜歡文學,地頭上便教我背誦唐詩宋詞。還把他做民辦老師的妹夫介紹給我,一有空閑,我就往民辦老師家跑。老師的書籍多是名著,雖然都是煙熏火燎的舊,卻不影響讀。我上大學,執(zhí)意填報中文系文學專業(yè),離不開他們的攛掇。
幸運來,幸運去,如同命里注定了。我這人,認命。
在大學的圖書館里,卷帙浩繁,即便蜻蜓點水,也使我的眼界和胸懷大開。從專業(yè)的角度出發(fā),沿著綿延的歷史線,我把“讀”變成了“啃”,從《詩經(jīng)》“啃”到明清小說,從蒙田“啃”到海明威。在我的視野里,世界上三種最多的物質(zhì)是:星星,樹木,書。
命,可以養(yǎng)。與其說我有福,毋寧說我有命!
古代那么多讀書人,我先前引蘇東坡為知音。他時常附在我的耳邊,鼓勵道:“發(fā)奮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卻只有辜負他。不但辜負他,連自己也泄氣。如今,我早已不在書中奢求“黃金屋”抑或“顏如玉”了。由著書,正書正賞,閑書閑品,人生不過是一次性消費。回首往事時,有先生陶淵明頂著呢——好讀書,不求甚解。
比我會安慰自己的人,有更奇妙、更虛幻的想頭兒。他說要是有錢了,就買一卡車的書,堆成一張床,整個人躺上去睡覺做美夢。
讀了半輩子的書,明白了許多書里書外的事與理。省察自己的來時路,如果我不讀那么多的書而把大量時間用在升官發(fā)財上,我會成全怎樣一種人生?不是那個命,也沒那個命。貓,七命。果真如此,它該有些出息。人只活一命,一命里,金、木、水、火、土,近乎玄學,已經(jīng)形而上了。社會學看人,啥人啥命。
讀書命,極好。盡管沒那么多的實惠,也沒那么多的沮喪,及挫敗。畢竟一介書生,飽食終日,衣錦寒暑,無事便可以尋一處清靜自在逍遙,夠得意的了。還有更得意的呢,譬如雪夜讀情書。且慢,我這個年齡,有人肯往手里塞情書嗎?十幾年前,買過一本馮亦代、黃宗英的情書集《純愛》,雪夜里拿起來讀讀,也不失為一種回味與撫慰。
讀萬卷書易,行萬里路難。到今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讀了多少書,應該是破萬卷了。然則,令我慚愧的是,除了實地踏訪張家界,我只是在《世界100自然奇景》一書中完成了對它們的遐思與夢想。還好,我還有書作伴。這個世界上,一樣不占的光棍兒比比皆是。個中的滋味,難解難訴。
天生一個讀書命,無限風光在眼前。是書,把我領(lǐng)到了山脈,領(lǐng)到了河流。是書,把我領(lǐng)到了天空,領(lǐng)到了云朵。像一個縱橫古今、馳騁中外的穿越者,我在書世界自由來去,以至那“無窮的遠方,無數(shù)的人們,都和我有關(guān)。”我不說,也有關(guān)。
浮世流光,難免失意。有時候,我是挺失意的。不是賺不到金錢、守不住美人的那種失意,而是生活明日復明日,茫茫霧海,一時失了燈塔,迷了方向。幸好有書,幸好那些文字及時地帶著溫度擁向我,抱緊我。鷹擊長空,魚翔淺底,鷹命或者魚命,都得活,并且活出自己的意思來。據(jù)說,人的前世是鳥,而手臂是輕靈的翅膀。
今生有命,讀書命!
如果有一天,當任何一本書也讀不下去的時候,那……我是真的老了。讀書成不了佛,或可成仙,淡淡仙氣飄繞著我,滿眼盡是好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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