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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仁洋·兩只“光腳”作者: 顧仁洋
一對木板瞪著深邃的、黑洞洞的大眼睛,默不作聲、傻傻地躺在院子的中間。它們的旁邊是一堆雜柴,都是母親準(zhǔn)備劈柴火的廢料。這對木板像一副大快板,肩膀上聯(lián)結(jié)著長長的麻繩帶。麻繩上磨損的地方打著一個個結(jié),兩塊木板嵌繩處還裹夾著光滑的布條。兩只大眼睛似的洞,磨得滑溜溜的。它不曾對我說曾經(jīng)的苦,我卻看見它立即心疼。我對母親說,留著吧!母親嘆了口氣,緩緩地俯下身子,拽著繩扣,輕輕地拉起了這對木板,像拉兒時耍賴躺在地上的我們。
我把這對木板拍了照,分享在微信群和朋友圈,讓大家猜猜它們是什么?人到中年的我們,到底有許多不曾“忘本”。這個說,我們那叫“參頭”;那個說,我們那叫“搞頭”。我的心里有幾分暖暖的感動,還有這些人不曾忘了它,真好!我一邊給那些猜對的朋友發(fā)紅包,一邊告訴他們,我們這里稱呼這對木板叫“光腳”。
“虧了聯(lián)合收割機,虧了遍布的水泥場地,連續(xù)二十幾天陰雨,也能搶晴天、鉆雨隙,讓秋糧獲得豐產(chǎn)豐收呢!”說起秋天的收成,鄉(xiāng)下莊稼戶們都露出了滿足的笑臉。母親說,“像今年秋收這樣連綿的雨,早些年的時候,莊稼是斷斷不能收獲歸倉的,它就要派上用場了!蹦赣H的手指向了院角一只荒廢了許久的石磙子!肮饽_”拉著石磙子骨碌碌奔跑的情形瞬間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生產(chǎn)隊的公場是唯一可以脫粒晾曬的地方,分了田,家家在公場上分得一塊狹長的地作為曬場。分到場地莊稼戶誰也舍不得荒廢場地,夏點黃豆冬種油菜。成熟的稻子或者麥子要上場等待脫粒、晾曬了,才趕緊做場。拔了豆秸稈或者菜籽秸稈,用釘耙翻勻場地,接著一擔(dān)擔(dān)挑水潑場,直到頭天晚上場地洇得濕潤潤的。第二天一早,先在場地上撒上一層草木灰,然后就開始打場了。隊里早沒了牛,全靠人工拉著石磙子,一遍遍來回,使人揮汗如雨,直拉到場地平整、板實,太陽一曬,露出光亮出來。逢到陰雨天,就要連續(xù)重新打場。一遍遍,一遍遍,讓忙碌的夏收、秋收變得愈加的辛苦、忙碌和緊張了。
和挑把、揚場等體力活一樣,打場是男人的活。在我家,石磙子前,是父親;石磙子后,是我。父親早早到場地撒過了草木灰,安放好了石磙子,我才睡眼惺忪地來到公場。父親光著腳,把“光腳”仔細(xì)地套在石磙子兩邊的木棍上,輕輕而用力地試試“光腳”上的繩索是否結(jié)實,再把繩索嫻熟地套搭在肩上,背對著我躬下腰。我也脫下鞋,踩在濕潤、冰涼的場地上,有寒意鉆入心底!皝戆!”父親一聲號令,我便雙手伏在石磙上。進、退、進、退,晃晃悠悠間,父親喊道“一、二、三,走!”父親一用力,我再猛一推,石磙子立即在濕潤粘乎的場地上留下一道壓實的印痕,一路留下似乎極不情愿的吱吱呀呀聲。夏收打場的時候,父親總是脫下衣衫,光出后背,“光腳”上的麻繩在他的后背上勒出兩道深紅的印記。父親始終是樂觀的,邊打場,邊喊著勞動號子:“奧來來,奧來來,奧——”繃緊的繩索在父親的身后,我的眼前,輕微而有節(jié)奏地抖動著,汗水浸潤在父親的身上,場地就在父親的號子聲里、在我倆兩雙光腳吧嗒吧嗒聲前行里,漸漸平坦,硬實,光溜。
“你爺爺死得早,你爹十三歲就在大冬天的水田里幫人家扶犁,在泥場上打場了,號子也是跟鄰居放牛的學(xué)的。這副‘光腳’跟著他也算吃苦了,那上面不知有你父親多少汗水呢!”小冬祭祀的時候,母親望著掛在墻角的“光腳”,又說起了父親。于是,在祭祀的桌前,我的眼淚滿滿地含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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