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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芳·清溪鎮(zhèn)(四)作者: 曹文芳
丁志泉嚇得跪在裴媛媛的腳邊求饒:“看在丁丁和丁冬兩個孩子的情分上,別鬧了,求求你了。”
從此,裴媛媛帶男人回家,丁志泉干脆就離開家,獨自坐到小鎮(zhèn)前那片田野里看落日。一次,昏倒在田埂旁。從此,丁志泉再也沒有爬起來。
裴媛媛的心腸真毒。丁志泉發(fā)高燒,嘴唇焦干,口渴得無法忍受,求她倒杯水,裴媛媛都不理。丁志泉完全絕望了,不吃不喝,作踐自己,很快就一命嗚呼了。
鎮(zhèn)上人都說丁志泉是被裴媛媛活活氣死的。
丁志泉的死很冷清,裴媛媛沒哭一聲,沒有一滴眼淚,雙眼出奇的明澈,黑亮。丁丁和丁冬才九歲,對死亡沒有太深的了解,雖說丁志泉死前的一霎,萬分依戀地盯著兩個孩子看,可兩個孩子也沒有流出一滴傷心的淚。
丁志泉死在炙熱的夏天,裴媛媛借口天熱,當(dāng)日就讓人埋掉。送葬時,棺木剛抬出門前的小橋,沿街道往南走時,天突然刮起大風(fēng),落起大雨。清溪鎮(zhèn)的人說,滿天的風(fēng),這是丁志泉心里的怨;滿天的雨,是丁志泉眼里的淚,認定裴媛媛要遭報應(yīng)。
裴媛媛一點也不怕報應(yīng)。丁志泉剛下葬,她就回家端了一盆洗腳水,擺在家門口,對著街道慢條斯理地脫下鞋,褪下襪,亮出一雙白嫩的腳泡在腳盆里,洗給清溪鎮(zhèn)的人看。河對岸站滿了人,裴媛媛似乎很樂意,把腳一下一下地搓著,搓得緋紅,然后用布一個腳趾頭一個腳趾頭地擦,好似擦一件流傳千古的瓷器。
清溪鎮(zhèn)有個迷信的說法:自家男人死了,女人洗腳,就表示要改嫁。有女人洗腳,也只是背著人,夜里偷偷地洗。沒有一個像裴媛媛這樣張狂的,不但不掩人耳目,還鄭重其事地洗給大家看。
裴媛媛把洗腳看成是一件大典。
沒隔幾日,裴媛媛就在門前的河岸上焚燒丁志泉的遺物;鸸鉀_天,滾滾濃煙漫過河,飄向小鎮(zhèn)的街道。清溪鎮(zhèn)的人以為糧管所遭火災(zāi)了,拎著水桶沖到街上。
裴媛媛站在火堆旁,沒一絲悲哀,火光映照著她,神采奕奕的。清溪鎮(zhèn)的人掉頭就走,拎出水桶的人,只好在河岸提桶水澆在空場上,意思出門救火了,要不會把火災(zāi)帶回家的。
火焰熊熊燃燒,河岸的那棵榆樹著火了。看火的人慌張起來,讓裴媛媛別再燒了,火燒到房屋那就闖大禍了。
“我在自家門口燒,誰也管不著!迸徭骆聦M地說。
裴媛媛一點也不慌張,把丁志泉的東西一樣接一樣地往火堆里扔。丁丁和丁冬站在門口空洞地盯著火光看,當(dāng)裴媛媛把丁志泉的二胡拎起往火上扔時,丁丁一把搶過二胡:“我要留下!倍《〉穆曇舴置魇暳恕
“你要留下?”裴媛媛輕輕地重復(fù)了一句,聲音蒼白,有點哆嗦,她被丁丁粗暴的舉動震住了。
裴媛媛洗了腳,焚燒了丁志泉的東西。清溪鎮(zhèn)的人都說:“這臭婆娘要不了幾日就改嫁了!币换嗡奈迥,裴媛媛沒有一點改嫁的跡象,她似乎早決定要獨自帶大丁丁和丁冬。
日子在流逝,裴媛媛一天天地鮮亮,女人的韻味愈發(fā)蓊郁。裴媛媛喜歡唱歌,她站在河邊汰衣服對著街道唱,在糧管所收購糧食時唱,在逢集的早晨唱。她的歌聲像春日溫馨的空氣,像河邊的花香,輕飄飄地彌漫了整個清溪鎮(zhèn)。男人們聽著裴媛媛的歌聲,單調(diào)的日子有了些夢幻,有了些渴望。女人們聽到裴媛媛的歌聲,心像刀剮了一樣疼,咬牙切齒地罵著:“禍水。”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 男人,怕他們的魂被這只狐貍精勾去。
糧管所收購糧食的日子在九月,初秋的陽光很溫和。大磅秤挨著碼頭放,完糧的船一只只地順著河邊停泊,就像一條金色的長龍臥在河里。司磅員彩云,穿著大紅的毛衣,端坐在磅秤后,很耀眼。
完糧這事很折騰人,村里總是派來身強力壯的人來完糧。他們有的是力氣,用大笆斗把船艙里的糧食一下一下地扛上岸過秤。司磅員彩云不單單是看大秤砣放在哪兒,更重要的是對糧食嚴格把關(guān),對每一船的稻子,彩云都要用她那粉嫩的手摸一摸,掂一掂,做個明確的鑒定。彩云說行,過秤后的稻子就嘩嘩地倒入谷倉,流出一條優(yōu)美的金色弧線。彩云說稻子潮濕,那船稻子就得弄上岸,鋪在大糧倉前的空場上曬日頭,一直等到曬干了過秤,這苦就吃大了。彩云說稻子不干凈,一船的稻子也得扒上岸,一板銑一板銑地對著秋風(fēng)揚起,那夾在稻子里的碎草屑飄離出去,隨著風(fēng)落在樹上,房頂上,街道上,河面上,沉甸甸的稻子嘩嘩地墜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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